晚上窩在陽臺的舊搖椅里,看著玻璃杯上映出的霓虹燈光斑,想起小時候蹲在家里院子的屋檐下看雨簾,那時候時間像浸了水的棉花糖,化得慢悠悠,不像現在,手機屏幕一亮,整個人就像被拽進電子滾筒洗衣機,朋友圈里的九宮格精修圖、工作群里的@所有人,還有那永遠99+的未讀消息,晃得人眼暈。我想起小時候看爺爺泡茶,茶葉要在蓋碗里悶夠三分鐘才出味,現在的人聊天就像撒速溶咖啡粉,沖水晃兩下就急著往下灌,結果滿嘴都是浮沫子。
最近我開始養綠蘿了,每周都會抽一天晚上雷打不動的關機兩小時,剛開始真還不習慣,總覺得褲兜里揣著個定時炸彈,可當我把手機扔進抽屜時,聽見了樓下小孩拍皮球的聲音,聞到了廚房飄來隔壁燉紅燒肉的醬香,突然發現生活里原來還藏著這么多“背景音”。辟出心靈休耕地,才在精神的土壤里恢復元氣。我開始實踐“精神斷舍離”,將社交清單縮減至真正重要的名字,就像修剪盆景,剔除蕪雜枝蔓后,主干反而顯現出意想不到的美學形態,人總得給心騰個發酵的空當。
前些天收拾家里的儲藏室,翻出了以前的同學錄,紙頁都泛黃了,看著那些歪歪扭扭的“勿忘我”,突然覺得現在朋友圈點贊就像撒亮片,閃是閃,風一吹就沒了。我把微信好友過了兩輪,結果發現常聯系的還是單位的同事、孩子的老師、樓下水果攤、健身卡推銷員,還有總在問我“在嗎”的大學同學——真正要好的那幾個,反而有半年多沒發過消息了。
周末在天臺發現墻壁的裂縫里鉆出了一朵小野花,淡紫色的,像被晚霞染過的棉簽頭,掏出手機想拍,想想又揣回去了——有些美好就像外婆熬的豬油,得存在陶罐里才香。
昨晚夢見小時候那個萬花筒,彩色玻璃片轉啊轉的,醒來發現床頭綠蘿抽了新芽,嫩生生的,像從舊時光里冒出來的小犄角,可能有時候,生活真需要個靜音鍵,把那些叮叮當當的推送通知都關了,才能聽見自己心里的沙漏在慢慢往下漏。(王芬)